小百合學醫隨筆

photo credit: 浦公英

來醫院做檢查最怕做什麼?

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會說抽血吧?

如果碰到技術不好的醫護人員更是倒楣，給你來來回回戳個七八次，一不小心還會給你個大瘀青，整條手背看起來像是被家暴似的，真的想到就怕。

我跟T大是剛進醫院實習的菜鳥，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幫住院醫生 (resident doctor，學長)處理雜事。任何跟病人有關的瑣事都會派我倆去做，反正我們時間最多也最菜，我們不做誰做呢?

某個星期六，我跟T大在醫院值班，早上巡完房後跟學長做個簡短的 morning report

小百合:「143病床的XXX stable overnight，162病床的XXX一直在吐，177病床的XXX已經5天沒有排便了，191病床的XXX… (以下省略)」

學長:「好我知道了，excellent work。你來醫院多久了?」

小百合:「報告學長，大概三個禮拜」

學長:「喔，不錯不錯，抽過血了沒?」

小百合:「報告學長，還沒有!」

學長:「好，你跟T大去101病房幫病人抽血」

小百合:「謝謝學長!」

一想到終於可以為病人抽血就有點小興奮，今天應該是成為醫生的第一步吧!

回頭一看發現T大表情沉重。

小百合:「怎麼啦? 你不想做啊?」

T大:「………我知道101房是誰」

小百合:「誰啊?」

T大:「………一個暫時性精神錯亂(delirium)的人」

小百合:「喔… 這樣是好還是壞? 」

T大:「嗯…他有暴力傾向，據說已經打傷了幾個人。剛剛護理站打電話來說不願意幫他抽血…」

小百合:「不能給予約束嗎? 」

T大:「學長說最好不要，好像有些病人會因為過度掙扎而受傷」

看到T大死魚般的眼神，我緊張了起來。

小百合: 「等等，這聽起來是高難度case耶，連護理師都沒轍我們怎麼可能有辦法??  不行，還是叫學長自己來好了」

T大:「今天是星期六， 學長一個人要負責40床病人，你覺得他會有空嗎?」

一開房門，就看到一個看起來約50歲的中年人躺在床上

小百合:「XXX先生你好，我是小百合，他是T大，我們要為你抽血做些檢查」

病人發出一些怪聲，然後雙手開始朝天空揮動。

我瞄到他的二頭肌異常發達，

身材壯碩結實，一整個肌肉棒子。

比腕力絕對會被他秒殺

小百合(小聲):「T大，我可能抓不住他耶，等下我們要抽幾管血」

T大(小聲):「五管… 」

小百合(小聲):「…… 你技術比較好，我抓住他右手，你來下針」

T大(小聲):「不行，你那麼瘦，等下一定抓不住他的，我來固定他右手，你來下針」

小百合(小聲):「好吧，小心他左手勾拳，被KO就慘了。」

T大(小聲):「我知道，還有，你若扎到我等下我一定會殺了你」

在腦海裡簡單排演幾次後，我倆深呼吸一口氣，action!

小百合:「XXX先生，我們要開始了喔，請你放輕鬆不要動喔」

病人:「呼嚕呼嚕~~喔嗚嗚嗚 (表情呆滯)」

T大這時一個箭步衝上，左手握住了病人右手手臂，右手握住病人手心，身體呈現一個”尺”的形狀固定病人。

我則始迅速的用酒精消毒，彈著病人的右手手背，努力的找著細小的血管。

病人則是不斷的吼叫，左手不斷的拍打著T大跟我的身體。

小百合:「XXX先生，馬上就好了喔，you are doing great! 加油!」

T大(驚險的躲過一記勾拳):「小百合你快一點啦! 我快不行了」

好不容易找到血管之後，我趕緊下針，

這時病人開始激烈反抗，

我也不知道為什麼，

他這時開始用左手拉扯著T大的褲子。

T大:「小百合你你你還沒好嗎!

他…他…他在脫我褲子耶」

面對病人突如起來的舉動，

我其實沒有時間分心，

也沒心思裡會T大的褲子

當下只是想守好那條纖細的血管，

導出五管血液。

過不多時，T大又叫了出來

T大:「小百合快一點啦!

我內褲快被扒下來了啦!!」

好，抽好兩管了，還剩三管。

我專注的按著針頭，

完全沒空理會T大的哭喊

小百合:「Mr. XXX，請保持冷靜，我們是來幫你的喔」

好不容易抽到剩下一管的時候發現...

尷尬了! 針頭跑掉，血流不出來

這樣下去可能要再扎一針

正當我努力re-direct時，

T大再度叫了出來

T大(驚恐):「小百合!!

他..他.... 他在脫自己內褲了啦!!!」

其實我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，

為什麼他會想脫自己內褲

不過delirium病人本來就不能以常理判斷

所以我決定無視T大，

也無視病人的暴露傾向

繼續找血管。

就這樣持續了幾分鐘 (當然感覺像是幾小時)，

我終於抽完五管血液了。

T大也差不多全裸了。

幫病人止血包紮(還有穿回褲子)後我倆長長的呼了一口氣

像是卸了氣的氣球，倒在一旁

病人則是回到先前的狀況- 發出怪聲，雙眼呆滯，

雙手朝天空擺動。

小百合(苦笑):「T大你看，他在跟我們揮手掰掰耶」

T大(眼神已死):「他是在跟我的貞操說掰掰吧....」